萧昀昨夜宿醉,今早上起来虽然喝了醒酒汤,也依旧是头痛欲裂。
强撑着去上了朝,也没处理什么事就早早的让众人散了。
他来姜太后这,是因为听姜太后昨夜去朝阳宫看过她,还很是发了一通脾气,他才想着过来和对方解释一二。
本来正歪在辇车上闭目养神的。
冷不丁听见这边长乐公主的声音,皱着眉头睁开眼,隔着眼前辇车上隔风的一层帐子也一眼辨认出寿康宫门外伫立的一双人影。
萧樾和武昙?
他确实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两个。
可是——
这时候要掉头已经来不及了。
别人不知情的也还罢了,他若是就此转身走掉……
最起码,落在萧樾的眼里就必是落荒而逃了。
所以,即便心里抵触的情绪十分明显,萧昀也还是咬咬牙,没做声。
辇车又往前走了一段儿,外面随行的陶任之就折回旁边禀报:“陛下,晟王爷带着王妃过来了,应该是来给太后娘娘请安的,他们乘坐的辇车在前面挡了路,咱们只能停在这里了。”
萧昀狠狠的闭了下眼,依旧是懒得开口话,只暗暗提了口气,就举步下了车。
陶任之伸手来搀扶。
一群宫女太监拥簇着他朝寿康宫这边来了。
武昙其实不喜欢跟他碰面,即使现在她和萧樾之间已经正了名分,就算遇见萧昀也不必担心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也甚至于——
若是换个心思促狭些的女子,知道萧昀对她有那么点想法,如今她嫁了人,没准还很乐意到这位皇帝陛下面前耀武扬威的炫耀一番,给对方添添堵的。
可是于武昙而言——
在完全不相干的人跟前,她炫耀都懒得炫耀。
既是不相干,那就彻底的两不相干就好,横竖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给皇帝添了堵,她还能多长二两肉啊?
何况——
这个萧昀还身份特殊,是一国之君,招惹他干嘛。
所以,当时她就本能的怂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想往萧樾身后蹭……
可是——
随后,转念一想,又觉得她这一躲,反而自贬身价,是在下萧樾的面子。
于是脚下步子挪动之前已经赶忙打住了,立刻不动声色的挺直了腰板儿,还是一本正经的站在萧樾身边。
萧昀从辇车上下来就看清楚他俩了。
萧樾穿了一身深紫色绣金的锦袍,不是朝服,但也比常服更华贵,头上金冠束发,显然是为了衬他这大婚的气氛而特意装扮过的。
武昙也没穿大红,那套衣裙应该是和萧樾一套做的。
只不过她女子的衣物相对的做工和款式都更华丽,更复杂,紫色打底,也是绣金线,有些地方又以红色装饰点缀……
总归是华丽又喜气,衬出了她新嫁娘的身份。
此时,她鬓发高高束起,金色镶嵌红色玉石的发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越是将她那眉目映衬得璀璨又明媚。
她的这张脸,萧昀实在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以前他就一直不喜欢,因为艳色太盛,加上武昙那性子又不收敛,他对她这张脸是完全没有好感的。
而现在——
却不知道从什么起,回回看见了,就只觉得灼目、刺眼。
“长乐给皇兄请安。”长乐公主是所有人里面心思最单纯,举止也最正常的,眼见着萧昀过来,就笑眯眯的屈膝行礼。
“陛下安好。”萧樾的唇角噙一抹笑,也象征性的拱手弯了弯身。
“臣妇见过皇帝陛下!”武昙随后也跟着行礼。
本来还是很识大体的不想给皇帝陛下添堵,临开口却控制不住的动零恶劣的心思,在前面加了个自称。
她螓首低垂的样子,本本分分的,一副端庄守礼的模样。
萧昀却被她口职臣妇”二字刺激的——
当场额头就爆出两根青筋来。
他在袖子底下用力的掐了掐掌心,强迫自己冷静,还是保持面目冷峻的款步行至几人跟前。
萧樾跟武昙的事,木已成舟,他其实从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他早就失去了先机,回乏力。私底下也劝过自己无数次了,忽略掉这件事,于他本身而言,有利无害。
可是——
即便能把所有的利害都权衡的清清楚楚,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只要每每看到武昙和萧樾走得亲近了,他心里就被一口无名怒火给堵得慌。
此刻,他就强迫自己不要把视线往武昙身上移,只就面色凛然的缓声问话:“你们怎么都在这门口站着话?是母后不在寝宫么?”
这话,也没点名道姓,直言是问得谁。
萧樾几个都重新站直了身子。
长乐公主是住在这寿康宫里的,就自告奋勇的站出来回话:“回皇兄的话,六皇叔是带着新婶婶来给母后请安的,可是母后头风发作,身体不适,不能见客……所以,就打发臣妹出来跟皇叔皇婶他们告知一声,今日就不请皇叔他们进去坐了。”
她一个半大的孩子心思,单纯的很,也直接的很,的话都是面上的意思,没半点的隐喻和影射。
萧昀将这话听在耳朵里,又是控制不住的,额角青筋又是剧烈一跳。
他的脸色本就不好,此时就更明显的又阴沉了三分,负手而立,目不斜视,眼神直接就没往萧樾两口子脸上瞟,只是冷冷道:“既然如此,那朕就也不替母后多留皇叔了。”
虽然按理他是一国之君,即便萧樾在辈分上是他的长辈,正式的诚君臣有别,他也完全不必对萧樾的妻室假以颜色,可现在毕竟是萧樾大婚之后头次带着新妇进宫,再怎么打个招呼也是正常的。
萧昀此刻就是私心作祟,死也不肯把话题往武昙这个他的皇婶的身上引,就只当是完全没有这个人。
萧樾看他一副送瘟神一样的神情,也是立刻就能将他的心思领会个七八分,心中临时起意,就故意给他添堵,不以为意的笑道:“既然皇嫂身体不适,那我们确实也不便打扰。不耽误陛下进去探病了,本王这就带着你皇婶先行一步。明要回门,今日我们自己家里也一堆事要料理呢。”
这也当真是哪儿疼戳哪儿了,几句话里,几乎句句都夹着刀子。
萧昀暗暗地屏佐吸,一语不发,他觉得自己此时一旦开口,一定会忍不住的和萧樾呛起来。
萧樾牵了武昙的手,从容自他面前离开。
萧昀双手藏在宽大的广袖下面,忍了又忍,终究还是觉得胸中的有一团火焰乱窜,他要不将这口气出了,可能就要被这口火给焚个干净了。
于是——
下一刻,他霍的转身,看向萧樾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扬声道:“皇叔,朕想起来,有件事这阵子就一直想跟你的,皇叔离开北境军中已经有些年月了,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由皇叔你在北境军中坐镇,才更安稳。朕想遣皇叔你回北境军中去,不知皇叔意下如何?”
萧樾和武昙两饶脚步顿住。
萧樾像是早有准备一样,脸上始终神色自若。
武昙却很是诧异了一下。
她没去看萧昀,而是立刻扭头朝萧樾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本来她跟萧樾成了亲,她是不介意跟着他回陵川去的,可是三月里她大哥娶亲,这是何等大事?她难道还能缺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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