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被推进急诊室以后,狗蛋抓着雄的手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
他完全可以感受到女人身体的颤抖。
“雄,咱不怕,不怕,啊?淼淼不会有事儿的。”狗蛋是在安慰女人,也在安慰自己。
“狗蛋,淼淼万一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呜呜呜……。”雄依偎在男人的怀里,继续哭,心急如焚。
足足等二十分钟,医生才出来。
“医生,娃咋了,到底咋了嘛?”两人一起站了起来。
“急性肺炎,你们这些做父母的啊,真是不负责任,一定是孩子半夜着凉了。”医生的话冷冰冰的,冰锥一样刺在两个人的心上。
“那该咋着治疗啊?求求你了,孩子一定不能有事儿。”狗蛋上去抓了医生的手。
“没什么大问题,住院观察两天,吊两瓶盐水就行了,你们还是先挂号,再把住院费缴一下。”医生吩咐道。
“谢谢你,太感谢了。”狗蛋跟雄这才吁口气,两个人一起到挂号窗口,准备给孩子办理住院手续。
可当雄的手摸进口袋里的时候,一下子懵了,又打个寒战。
“咋了?”狗蛋问。
“狗蛋……不好了,咱的钱……不见了!”雄哇地一声又哭了。
这时候才想起来,刚才光顾担心孩子的安全,从桥洞子里冲出来的时候,忘记了拿包袱……带来的现金都在包袱里。
“啊?怎么会这样?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桥洞子下面瞅瞅。”狗蛋二话不说,拔腿就跑,继续奔向了刚才的桥洞子。
冲到桥洞下面,他整个人惊呆了,只见这儿空空如也,啥也没了。不但钱没见到,带来的包裹同样消失不见。
就在他俩着急忙活跑进医院给孩子看病的当口,已经有陌生男人进来,将他们的行李跟钱顺手牵羊。
狗蛋呆呆站在那儿,老半天才明白过来,慢慢蹲下抓了头发,发出痛苦的嚎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遭遇顶头风!我的命……咋恁苦哇!”
不知道在地上蹲多久,不知道磨蹭多久,才来到医院门口,可他没好意思进去。
雄在里面,淼淼也在里面,不进去还好点,进去,只能被医院赶出来。
不能眼瞧着淼淼病死,不能瞅着雄挨饿,一定要想办法弄到钱……。
狗蛋站在医院门口徘徊开了,猛然抬头,眼前一亮,瞅到了不远处的血站。
“对!可以去卖血,当初杨进宝为了豆苗,不也卖过血吗?一磅血可以卖一百八,两磅就是三百六。看好孩子的病,还能带着雄吃顿好的,对!这就这么办。”
狗蛋打定主意,毫不犹豫走进了血站……。
从血站出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很不好,眼皮浮肿,浑身乏力,手臂上的针孔显出了淤青。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医院,将仅有的三百六十块交在了雄的手里。
“狗蛋,你可来了,其他的钱呢?”雄问。
“没了……。”狗蛋摇摇头。
“为啥会没了呢?”女人焦急地问。
“不知道,被人……拿走了,咱的包袱不见了,里面的衣服……也不见了。”
“啊?”雄蹬蹬蹬后退几步,靠在了墙壁上:“那……这些钱从哪儿来的?”
“你别管,先给孩子治病……。”男人的嘴唇干裂,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左臂上的针孔。
雄发现不妙,立刻上来卷男人的袖子。
“雄你别,别呀……。”狗蛋赶紧躲闪,可他的袖子已经被女人卷起,两个红红的针孔,跟青色的手臂显露在眼前,女人呆住了。
“狗蛋,你……去卖血了?”
“嗯……。”狗蛋无奈,只好点点头。
“冤家!你咋恁傻,恁傻啊?谁让你去卖血的?俺的亲啊……。”雄嚎啕一声又哭了。将男人抱在了怀里,抬手摸着他的手臂,亲了他干裂的嘴唇。
女人的吻是最好的良药,狗蛋瞬间就不难受了,精神也振奋起来。
“雄!不怕,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会好起来的,所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没事,不就两磅血吗?喝点红糖水就能补回来。不哭,不哭,啊?”男人抬手安慰女人,帮着她擦去了眼角的泪滴。
“冤家,是俺跟娃拖累了你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啊……呜呜呜……。”雄越哭越伤心。
“以后咱就是一家人,淼淼是你娃,也是我娃,谈不上谁对不起谁,一家人在一块,吃糠咽菜都值……。”
“不行,你卖血,俺也去卖血,咱俩一起卖!”雄急了,推开男人就要往外走。
“你给我回来!”狗蛋强制拉了她,一下抱在了怀里:“雄,别胡闹,我能卖,你不能卖!我倒下没问题,你可不能倒下,要不然娃就没娘了……。”
“狗蛋啊……俺今天才知道你是个好人,对俺娘儿俩真好啊,呜呵呵呵……。”雄哭得死去活来,对男人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她心疼他为她受伤,生气的是他卖血竟然不告诉她。
“不准哭!这儿是医院,不是你家炕头!想哭,回家里炕上去!!”旁边的医生眼睛一瞪,厉声喝道。
雄立刻不哭了,擦擦眼泪。从医生的眼睛里,他们瞅到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算了,别折腾了,先交住院费,给孩子瞧病再说。”狗蛋道。
雄就点点头,将钱递进了窗口里面。
挂完号,淼淼还需要输液,于是,两个人就一起在病房里等,从上午等到下午,小女孩才醒。
“淼淼,你醒了?”雄赶紧将闺女抱在了怀里。
“娘——!”淼淼娇呼一声抱了娘的脖子。
狗蛋抬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感谢老天,孩子的烧终于退了。淼淼,难受不难受啊?渴不渴?”
“不渴,谢谢狗蛋叔叔。”淼淼乖得很,还冲狗蛋甜甜一笑。
“淼淼,以后不能叫狗蛋叔叔了,听到了没?你的命是他救活的。”雄冲闺女道。
“娘,那淼淼以后叫他啥?”
“叫……爹!以后,狗蛋叔叔就是你亲爹,叫啊……。”雄催促道。
“爹——!”淼淼果然喊了一声,狗蛋的眼泪呼啦流淌出来,心说:值了,两磅血换这么可爱的闺女,真值!
早知道这样,老子该再多抽一磅出来,给孩子买点好吃的。可那狗曰的医生死活不让,怕老子受不了。
他一下子将淼淼抱紧,吧唧吧唧亲了两口,弄孩子一脸的唾沫星子。
“淼淼乖,以后我就是你亲爹,你就是我亲闺女,爹的命都是你的……。”狗蛋流着泪,心里非常甜蜜。
白捡一个老婆,买一送一,还搭一个闺女,进门就当爹,省了我多少事儿啊?
老天爷带我真是不薄,我谢谢老天爷祖宗十八代。
“医生,俺娃没事儿了吧?”雄冲旁边的医生问道。
“嗯,没事儿了,烧退了。”医生白了这家人一眼。
“那她啥时候可以出院?”
“随时可以,但记着,不能让孩子再受风寒了,要不然肺炎会转化成为肺结核。”
“谢谢你医生,真是太感谢了。”雄这才跟狗蛋一起站起来,到结算处付款结账。
走出医院的大门,天色已经黄昏了,一家人走进旁边的面馆,吃了两碗面条,这个时候再摸口袋,只剩下了不到二十块钱。
“狗蛋,晚上咱咋办?不能再住桥洞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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