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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含耻辱情烈死金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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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阳佳节,门簪艾蒿,虎符系臂。.一清早袭人将个大红五毒肚兜给宝玉系上,反惹得宝玉难为情地推阻着不肯就范。

“老太太特地嘱咐我给你绣的,叮咛再三让你端午节系上防病防灾的。”袭人依旧捂着伤痛处,眉头难展。宝玉怕她着急,只得换上。

午间,王夫人设宴请薛家母女来一聚。

宝钗因被宝玉奚落过,颜色上淡淡的,少言寡语。宝玉心里知道是什么缘故,没精打采的,王夫人见宝玉没精打彩的,猜出他是为了什么没意思,也佯装不知同薛姨妈姐妹二人互敬了几杯酒吃。林黛玉懒懒的也不说话,凤姐儿知道了金钏的事儿,就不敢同平日一样插科打诨的说笑了。几个人都是心中不自在,迎春、探春姐妹也不说话,不多时就散了。

正要散去时,外面的婆子进来报:“太太,老白家的婆子来禀报。她家的大姑娘投井自尽了。”

“啊?”王夫人正起身要去送薛姨妈,身子一歪险些跌倒。幸好宝钗和彩霞在身后,一左一右敲扶住。

“是,是金钏吗?”王夫人哆哆嗦嗦地问,瞪直了眼儿,难以置信。

“金钏,金钏她怎么了?”宝玉倏然起身,嘶声问着。

婆子说:“前儿她犯错,太太撵她出去,听说她在家里哭天哭地的,同谁都不说话。家里人嫌她丢人,也臊着她不理,谁想到昨儿就寻不见她的影子。才打水的人在那东南角的井里打水,捞起来一身衣衫,从里到外的还有鞋子,贴身的肚兜都在,可都是金钏姑娘的,就是不见了尸首。府里的人忙了去打捞,还捞起一绺刮断在水桶钩上的头发,带了那么一大块儿血糊糊头皮的。赶着叫人打捞,那井原本是通向府外那条河里的,就一路寻了去,说是今早确实有个光身子的女尸漂到河边,被野狗也撕咬得没个样子了,就被拉去乱坟岗子掩埋了。白家的人赶了去抛出来了一看,头发上那金钏儿,挂着的一个耳坠子,可不是金钏儿姑娘嘛。哎,没得好死呢。她家里人哭得昏天黑地的,还只管乱着要救活!”

王夫人和薛姨妈才吃了饭,听了这些话都相继作呕,众人乱作了一团,抹胸捶背的,只宝玉不依不饶地追了那婆子哭问。.

黛玉心里不舒服,身子弱躲出去吐,就被紫鹃扶了离去,只剩了宝玉泪眼汪汪地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忙在母亲左右。

袭人在一旁落泪,她原是同金钏一道长大的,这些年的姐妹,不想她惨死。王夫人捶了榻一口一句:“我的儿呀!”哭个不停。几次要开口,不等说话眼泪却先落下。屋内黑鸦鸦围了许多人,却是鸦雀无声的。

“金钏这孩子,我平日里拿她当自己的女儿一般待大的。好好的怎么就去投井了?”

宝钗看看众人,奇怪地说:“这也奇了。”在等太太的后话。

王夫人定定神思忖片刻道:“原是她前儿个毛手毛脚,把我陪嫁的一件东西打碎了,我一时生气,打了她一巴掌,撵了她下去。不过是想吓唬她几天让她长些记性再回来,怎知她性子如此的烈。阿弥陀佛,岂不是我的罪过。”

宝玉只是哭,抽噎不止。

没人敢答话,倒是宝钗叹道:“姨娘是菩萨心,才把错处归在自己身上。依我看来,金钏怕不是赌气去跳井的。姨娘想呀,她平日里拘束在这园子里,难得有机会去闲逛。多半是在井跟前憨顽,不小心失足落井了,一时周围无人看到无法救助,才误送了性命。姨娘待她们这么好,如女儿一般的,若她只为了挨了父母一两下责打斥骂就去投井,也不过是个糊涂人,不足为惜的。”

众人听到宝钗的话,才如拨云见日一般连声附和,原本凝滞的空气也疏散开,人人脸上露出些笑意,都七嘴八舌地劝王夫人但放宽心。只宝玉在一旁沉了脸冷笑了打量宝钗。想来宝姐姐果然是大智之人,一番话如选中送炭,难怪从祖母到家中奴婢都喜欢她,对她赞不绝口。若是林妹妹在此,断不肯苟同附和的。

王夫人掩泪点头叹道:“话虽如此,到底我心不安。”

宝钗温然一笑哄慰道:“姨娘也不必不安,不过多些银两发送她,也算尽了主仆之情了。”

一句话点醒了王夫人,这边吩咐周瑞家的进来,赏金钏娘五十两银子为金钏体面的发丧。又让王熙凤去查可否有姑娘们新做的还没来得及上身的衣裳,赐给金钏装裹。里里外外一阵子忙乱,宝玉冷眼旁观,心里一阵凄然。想是前世里金钏就是如此草草送命,又被草草打发了的。反被人说成淘气坠井的笑谈。

过了一阵子,王熙凤派去取新衣服的丫鬟徐进来回话,她掀开帘子进屋的瞬间,眸光麻利地扫了一遍众人,就直奔了王熙凤去。来到王熙凤身边正要小声回话,王熙凤骂道:“你如何也说话蝎蝎螫螫的了?有话就正经的回,这屋里都是自己人。”

徐说:“二奶奶吩咐去查看府里可以现成做好簇新的衣服,我去问过了下面。倒是有两身姑娘们的新衣服,只是,可巧……”

“没见眼下太太犯难呢。谁的衣服呀?”王熙凤问。

徐偷眼望了王熙凤,怯怯地说:“是…..是林姑娘的。”

徐提到黛玉的神色异样,似对这个名字讳莫如深。她这么一说,众人也立时的遗憾唏嘘,似乎只待这画龙点睛的一笔,这一笔却偏偏的欠了朱砂,令人遗憾。

难怪!宝玉心里一动,如何偏偏是林妹妹的衣服?虽然他心里知道金钏如今八成已是入了北静王府,只是林妹妹的衣衫去装殓那具无名女尸,依了妹妹的性子定是不肯的。

王夫人苦笑道:“林姑娘那孩子素日是个有心的,况且她身子弱,平日忌惮的多些。这衣服原是老太太吩咐做了给她过生日的,这会子又给人妆裹去也是忌讳。罢了,吩咐裁缝赶两套给他。金钏也不比旁的丫头,素日在我跟前比我女儿还亲近。”

口里说着,不觉珠泪潸然。

宝钗忙劝道:“这会子寻裁缝去做,也赶不及了。姨娘若不嫌弃,我眼前倒是有两套没上身的新衫子,还是上好的蜀锦。况且金钏活着的时候,我也送给过她我的旧衣服穿,身量是合适的。”

王夫人忍泪感激道:“好孩子,只是为难了你,难道你不忌讳?”

宝钗笑道:“姨娘素知我是不计较这些的。”一面说,一面起身回房去取衣服,王夫人忙打发了两名丫鬟随她同去。又唤来金钏的母亲,拿了些珠花簪环赏给她,还请僧人念经超度金钏,金钏的母亲磕头谢恩下去。

屋内只剩下王夫人和宝玉,母子沉寂片刻,王夫人慨叹一声道:“宝钗果然是个可人疼的,若娶个媳妇如此,才是贾府之福。比起林姑娘那种病西施,素摸不出秉性的,要强盛百倍。”

宝玉一听,心里火气冒起,碍了是母亲,只得深深沉一口气嘟哝道:“宝姐姐或是个好儿媳,倒未必是个好媳妇。躺在帐子里都不知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王夫人听了诧异地望着他,咬牙切齿地骂:“说得什么混账话!仔细今日的事传去你老子耳朵里,生生揭掉你的皮。”

宝玉见母亲发狠,心里忍不住凄凉,幸好金钏没有死,不然自己不知要如何追悔。想自己前世里年少,竟然少不更事到毫无男儿的担承,惹出了祸事,居然让金钏一弱女子去独自承担,逼得她含屈赴死。

宝钗取了衣裳转回来,进屋就见王夫人在训斥宝玉,依约听了宝玉说了一句“宝姐姐”什么的,心里也猜出几分这对儿母子说些什么,只是故作糊涂地将个衣裳奉上,敷衍了几句告辞退下。

她出了门恰见了熙凤房里的徐疾步而来,看是来取金钏发丧的物事去料理后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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