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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回 卖试题贾政下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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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黛二人来到前堂,才到廊下就已经听到一阵阵的哭声悲凉。.

“我的儿呀,你如何糊涂至此!”

“老爷,你这么一去,扔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如何是好呀?”

是老祖宗和太太的哭声。宝玉快步进到屋里,听到四周唏嘘声一片,放眼望去,或立或坐哭哭啼啼的女眷集了一堂。凤姐在一旁宽慰着:“老祖宗,保重身子要紧。若是二老爷平安回来,看到老祖宗急出个病来,岂不更不安生?”

贾母哭得以泪洗面,又是捶了榻责怪贾政糊涂,又是喊了苦。一会儿见了宝玉来了,搂过到怀里哭了说:“我的根儿呀,如今除去你,我还能指望谁个?”

王夫人更是哭着宝玉又惦念起死去的大儿子贾珠,哭道:“可怜我那苦命的珠儿,若你还活着做个一官半职,也不必你老子这么忙碌奔波。”

宝玉慌得问:“老太太,太太,这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只是众人哭的哭,闹的闹,无人理会他的话。

赵姨娘神色紧张地皱了眉呲牙咧嘴的用两根手指头夹着宝玉的衣袖扯去一旁低声说:“听说是老爷在考场里吃了人家的银子泄露考题,被当场擒住了。如今押解回京候审呢。这可是滔天大罪呀!”赵姨娘说着呜呜的哭了几声,坐地捶了腿哭闹道:“我的老爷呀,你可如何的这么糊涂?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呢?”

宝玉闻听大惊,无论如何也不信父亲会干出这种事来。一切来得太突然,如何父亲被卷进这种龌龊的官司里呢?平日里父亲还道貌岸然的教训子弟要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官场任上的事儿不得有半点马虎大意的,如何的干这种人所不齿的丑事?

一旁的周姨娘和众位姐妹们更是掩泪不已,大难临头都慌了分寸。

凤姐见赵姨娘哭得撒泼犯浑的样子立时恼怒,横眉立目地骂:“哭什么哭?横竖有老太太和太太在呢。.”

赵姨娘忙忍住悲声,嘴里嘀咕着:“自然不是大房出了祸事,便宜话容易说的。”

凤姐是贾赦的儿媳,平日掌管荣国府的钥匙,只因为王夫人素来吃斋念佛不喜打理家务才把二老爷贾政这边的家务一应的也给了自己娘家侄女儿王熙凤一道打理。赵姨娘如此一句话,反似是在骂王熙凤幸灾乐祸做得渔翁之利了。凤姐儿正要发作,门外一阵脚步声,有人高声惊喜地喊:“琏二爷回来了,琏二爷回来了。”

无数惊惶期待的目光目迎了贾琏进到大堂。

贾琏一袭青翠色的袍子腰系墨绿丝绦大步进来,一手拿着帕子擦着额头的汗,脸色惨白地上前禀告道:“老祖宗,已经托人打探到了,老爷被押解回京的途中。上面只说是老爷不过是涉案,未必是主犯。若是从犯,花些银子上下打点一二,怕还有活络的余地。只是……”

黛玉的手已经紧紧握住宝玉的腕子,指尖都深深抠去宝玉的肉里,二人都是浑然不觉。

宝玉也不顾许多急得问:“只是什么?”

贾琏目光扫他一眼就躲闪开,迟疑片刻道:“只是,下了天牢,怕是要花些银子周旋,才免受些荼毒。”

“天牢?那不就是皇上的死囚牢了?”赵姨娘接口道,又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一听“天牢”二字,贾母立时知道事态的严重,惊得张张口,颤颤巍巍地起身,指了贾琏要问什么,只是牙关发颤,周身瑟缩,一口气没有顺来,惊厥得直挺挺倒下。

“老祖宗,老祖宗!”宝玉忙奔上去,众人七手八脚地将贾母放躺在榻上。身后忽然又一阵惊叫:“太太!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王夫人也是双腿发软瘫倒在地。

堂上乱作一团,丫鬟们进进出出地递水端药,女眷们更是慌做一团,有些人束手无策的只得大哭失声。

宝玉立在那里,忽然眼前浮现出前世里数年后贾府抄家,家亡人散各奔腾的凄凉景象。那时,也是在荣禧堂前,也是姐妹们慌作一团围了老祖宗和太太,哭声哀嚎连做一片,官兵气势汹汹地闯入,惊得鸡飞狗跳。那时的他就如此刻一样静静地立在堂上,心如止水的冷眼旁观一切,仿佛一切与他无关,仿佛这里不是他的家,仿佛荣华一场聚散终有时,何必争早晚?但心底里多少有些凄凉,化作清泪落下。再一想,前世里哪里有这场戏?若不是今世里他顽皮借机寻了学政的差事支使走了父亲,围魏救赵拯救他和林妹妹的姻缘,如何会让父亲锒铛入狱糊涂获罪?心里忽然懊恼不已。

赵姨娘边哭边嚎,更是肆无忌惮,贾琏在一旁揉了手摇头。

宝玉听到凤姐低声问贾琏说:“国舅爷,快进宫去求娘娘呀。还有我爹和史侯爷。”

贾琏冷冷地扫她一眼,又偷眼看看昏厥的太太低声说:“莫提你那爹了。逢了事儿瞻前顾后的,就是求他去打探一下主审此事的太子爷的口风,他都推三阻四的,如避瘟疫般避之唯恐不及。”说罢一脸埋怨唉声叹气。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更何况是通家之好的亲戚?唉!宝玉唉声叹气,想是世态炎凉如此,只不过不到危难时,是看不出彼此的真诚虚伪。

老太太醒来痛苦地呻吟,随即就又是哭个不停,边喊贾政的名字,边哭死去的太老爷。

不多时外面有人喊:“大老爷来了!”

荣国公贾赦阔步进来,满面油光,也没戴帽,头顶微谢,褐色卍字纹圆领直裰,眉头紧锁地进来给贾母请安。

一见贾赦,贾母多少宽了心,起身一把拉住他叮嘱说:“要救你兄弟呀,舍了这份家业也要救他!”

贾赦连连称是,又问了问贾琏带回的消息,就吩咐说:“去账面上支取三千两银子,天牢里周旋一二,不要二老爷受苦。再去取了我房里那对儿春秋如意瓶寻个献宝的借口进宫去,求见娘娘,禀明内情,求娘娘在皇上面前代为开脱一二;再去托人到太子跟前打探,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贾琏一一应下,躬身退到门口转身离去。探春已是哭成泪人,却揉了泪眼对众人说:“姨娘们不必哭了,如今在此哭也是于事无补,徒增老祖宗和太太的伤感。不如回房去静候消息,琏二哥哥若是有了消息回来定然告知大家。”

宝玉见三妹妹探春态度从容,忙而不乱,心里也好生的佩服,也就附和了打发众人离去,自己和黛玉在此陪伴老祖宗。忽然记起来他应了探春去为她到集市上去买的小玩意儿,只是眼前大厦将倾的忙乱中,再提此事反是不合时宜。

众人散去,屋里清静许多。黛玉为贾母摩挲着后背边忍泪规劝:“老祖宗不必伤感。怕是从中有了差错冤枉到了二舅舅也是有的,必定能水落石出有个了局。老祖宗想想,二舅舅是什么品性,老祖宗怕是最清楚了。若是拿几部绝世古籍让他透露试题或许都还有几分可信,只是为了银子去卖考题,依着黛玉看却是荒谬。二舅舅可是那缺钱的?亦或是那嗜钱如命人为财死的?更何况是为财去以身试法?或是中间真有差错,外祖母和二舅母理应静心等候佳音,如此哭损双眸哭断肠子,待二舅舅平安获释归来见到此景,岂不要急出病来?”

听了黛玉一番话,贾母反是逐渐止住泪,王夫人也看了黛玉说:“竟是我一时急糊涂了。林大姑娘的话有道理的,老爷不是那种贪财之人,又是外任的考官,怕其中真有误会。”说到这里,心情稍安露出些笑容。

贾母一听也渐渐平静,点头拭泪。

凤姐笑了说:“到底是林妹妹,老祖宗的心肝肉,这道理分析的明了,真是这个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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