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无所不在,钝刀子割肉不过如此,楚璃吻觉得自己的内脏都要被掏出来了。
金先生仍旧在不断的往木桶里面添加东西,各种各样难闻的,难看的东西。
木桶里的药汤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儿,楚璃吻此时也能闻得到木桶里的气味儿,熏得她眼睛发花。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她都能感觉得到自己流出来的冷汗有多凉。滑过脸颊,脸上都凉丝丝的。
金先生查看着木桶里的药汤,又查看楚璃吻的脸色,不时的摸一摸她的额头,看一看她的眼睑,然后继续琢磨添药。
天色暗下来,这茅草屋里也燃起了烛火,光线幽幽。
时间对于楚璃吻来说就是煎熬,她泡在这药汤里,觉得正在被蚕食。
但若真的被蚕食就好了,随着身体被蚕食光,她也就不用感受痛苦了。
可是,正因为她的肢体不会消失,才会备受煎熬。
“等我因疼痛而昏死?我觉得还需要很久。”她意志力不比一般,疼痛她并不怕,所以想要让她昏死过去,早着呢。
“是需要很久。像你这么能忍受的,也的确是少数,更何况你还是个姑娘。”金先生说着,一边查看着木桶中的药汤。药汤的温度很低,而且随着时间越来越久,温度就越低。这低温,就像是从她身上流下来的。
“谢谢你告知我这么不幸的消息,我会尽力熬下去的。当然了,我若忍不住,兴许会杀人,我这双手,沾满了血。”咬牙切齿,她是因为疼。
“在盛都时,老夫见过的人,各个都双手沾满了血。”金先生毫不在意,盛都是什么样,他十分清楚。
“所以,因为你见过那么多的恶人,就心理变态。非要燕离在外面跪了三天三夜,才要给我解毒。”闭上眼睛,忍受着痛苦,一边骂人。
“燕氏,诸多窝囊废,一直被门阀世族所绑架。反倒到了这一代,生出个异类。老夫原本还等着大卫腥风血雨呢,哪知这个异类居然跪在了老夫的门前。唉,若说他是窝囊废吧,倒是也不像。”金先生站在木桶边缘,一边叹道。
“即便他是窝囊废,但我可不是。日后,谁也别挡他的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睁开眼睛,她眸光沉定,一字一句,说给别人,又是说给自己。
金先生银发耀目,他看着木桶里的人,随后就笑了,“金家若是有你这么直截了当的后生,兴许就不会没落。”
哼了一声,“金央很不错,就是脑子缺根弦儿。他医术还可以,但我却觉得你的毒术更厉害一些。你若是能回去的话,估摸着金央也就能把你们金家再次发扬光大了。”
“回去?老夫早年被赶出来,就没想过再回去。”金先生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得了吧,一口一个金家,还不想回去呢!正好燕离在这儿,现在这盛都不比往时,你若回去,无人敢说什么。”而且,楚璃吻觉得他的毒术非常好用,备在身边,可谓有备无患。
“你这姑娘话倒是不少,看来是不疼了。”说着,金先生转身,把桌子上的碗拿起来,然后倒进了木桶里。
随着那碗里的东西进入木桶,楚璃吻不由得皱眉,他加入的这些玩意儿也不知是什么,真的好疼。
“我说的话你考虑考虑,不想回金家的话,你可以跟着我。江湖上特别有名的那个多声门就是我的,那里聚集了诸多江湖上的精英,各种人才。你可以去我那儿,你提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闭上眼睛忍着疼痛,楚璃吻一边提议道。
金先生显然无话可说,不再搭理她,依旧重复的查看药汤,和她的脸。
茅草屋的门从外打开,下一刻,换了一身黑色华袍的燕离走了进来。他果然洗漱了一番,又刮掉了胡渣,这般看起来,他面上的疲态少了许多。
走过来,他多盯了一会儿楚璃吻的脸,“好多了。”脸上的青色已经看不见了。
看着他,楚璃吻缓缓眨眼,“你果然风寒了,听你的声音都不对。正好这位金先生刚刚熬了一帖风寒的汤药,你赶紧喝了。”
绕过木桶,走到她身边,燕离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我还好。倒是你,还很疼么?”她的脸还是冰凉的。
手进入木桶之中,药汤亦是冰凉,抚上她的肩膀,很好,肩膀是温热的。
她的体温恢复了,虽不如正常时,但俨然在变好。
“还好,能忍得住。”感受着他的手,他的手仍旧那般热,这温度让她很舒服。
“那就好。若是真的疼极了,告诉我,我想法子转移你的注意力。”在木桶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燕离的手仍旧在药汤里,抚着她的肩膀。
“我有那么没用么?快,药来了,你赶紧喝了。现在你若是病倒了,我可没办法照顾你。”眼见金先生把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拿过来,楚璃吻立即道。
燕离笑看着她,倒是听话,起身接过金先生手里的药碗,稍稍查看了一下,便喝了。
将药碗还给金先生,燕离看向他的视线并没有任何的善意。但,他什么都不会做,即便现在金先生提出更无礼的要求来,他都会照做。
看着燕离,楚璃吻暗暗的咬紧了牙根,疼痛和这药汤刺鼻的味道让她觉得身体快要炸了。只不过,她没发出任何的声音来,就好像她是在泡澡一般。
金先生转身回了桌边,又捣腾出来一些不知名的东西,拿过来倒进木桶里。
楚璃吻在下一刻呼吸一滞,疼痛刺激的眼泪冲出眼眶。
她根本不知哭为何物,如今,可算是知道什么叫哭了,眼泪鼻涕一锅端。
温热的手将她流出来的眼泪擦掉,燕离也几分不忍,“若是疼就发出声音,或者,你可以咬我。”
看向他,楚璃吻摇头,“忍得住。”即便真的忍不住,可是看见他就忍得住了,任何痛苦她都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