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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流着血的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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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妮刚刚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那个中年女人差点被生活逼上绝路,还好,她来到了邦妮这,而不是通过另外一种方式去见她过世多年的母亲。

但邦妮因为这场一个小时的相聚身心俱疲,不过看到那个女人整个人活了起来的样子,她也很开心。

简单整理了店里的器具,她把门上的牌子换成了休息,然后点亮了店里所有的灯,萦绕在这间略有些杂乱的小店里的神秘氛围一扫而空,从吉普赛人的祭坛变成了话剧团的后台。

她拿出一些薰衣草放在香炉里点上,靠坐在她那个大得有些过分的椅子上,这椅子平时会让她看上去神秘而威严,现在却只能让这屋子显得更加空旷。

她在薰衣草的氛围中昏昏欲睡,突然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老了,以前也会有生意这样好的一天,虽然不多,但不至于让她如此疲倦。

当然,那个时候的何邦妮还用着自己何欢的本名,穿着超短裤和假阿迪的运动鞋,唯一让她像个灵媒的装束是那件浅灰色的卫衣,但搭配起来她似乎更适合去跳街舞。

那是她灵力鼎盛的时期,也是她无人问津的时期。

何邦妮是南城最好的灵媒,何欢是嘉怡广告公司最差的文员。

何欢拼进全身的力气也没能看穿那年的高考题,还差点被雷劈,好不容易上了个一本还不是985和211。报志愿的时候她身边就只剩一个不靠谱的盛爻,俩人合计着似乎计算机比较赚钱,于是奔着这个带了科技的大学学了计算机。

然而,建筑科技大学,是建筑的科技,不是建筑和科技。

正如医者难自医,灵媒何欢,从没预料到她不靠谱的人生还能经历这样的一段波折。

盛爻呢?盛爻为了成全邦妮的命格,成功的填岔了一整张答题卡,背着小包,重谋出路去了。

反正她那不靠谱的老爹从来不指望盛爻有啥成就,盛爻小朋友不仅没有饿死,还成功的长成了一个美女这件事情,一直让老爹啧啧称奇。毕竟这么多年,盛爻拉扯着两个人,获得很不容易。

于是盛大美女在发现自己可以跑路的时候,丢掉不靠谱的老爹,还没顾上何欢,就消失在了林海雪原。

盛爻一去不复返,何欢四载空悠悠。

到真应了外祖给她批的命格。

何欢出生时,父亲在去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母亲只来得及喂她一口奶水就撒手人寰了。两位太爷爷本来身体康健,突然便走了,爷爷奶奶也大病不起。只有外祖仗着当年从万人坑利爬出来带着的戾气,逃过一劫。

这样惊天动地的架势自然让两边的族老震惊,何欢父家母家具是术算世家,虽然本就因泄露天机有些因果,可也不至于这般报应。

两厢合计下来,最后决定让她命硬的外祖替她批了命格。

老爷子为了避开亲缘淡薄的命,一生不曾开过一卦,结果还是克死了四个老婆,好歹老来得女,给他留下何欢她娘,然而老爷子命太硬,从万人坑里爬出来,又在那十年的折磨下挺过来,何欢娘身子骨就差的出奇,这才一口奶水,就回归九霄了。

饶是如此,老爷子批完卦也短了十年寿数。

当真是一个“大凶之人,六亲孤绝”的命格。

于是,她三周岁归家,回祖祠之前,除了外公,哪个亲人都未见过,连外公都要喊老先生,以断其亲缘。

她大概就不应该出现在家里,即使到现在她都能记起那些亲人的脸,虽然她只是叫他们夫人小姐,先生少爷,但是她能看到他们眼中对她的感情,那种喜欢却恶心,想亲近又憎恶的心情,甚至有的人还有恐惧。

毕竟那是她第一次见识到如此复杂的情感,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血脉相连的人,原来他们两个家族,开枝散叶,还同气连枝。

而且,这些人天南海北的聚集在一起,是为了她的生日,为了她有名字,也为了天下卦师之首的诞生。

后面的那个称号,形欢不懂,只是那是唯一一个大家用纯粹的羡慕和喜悦说出的词,她便牢牢的记住了,当然,后来的她,宁愿永远不要和这四个字沾上关系。

何欢只在那时候见过父亲一面,那个明明身在壮年却老的不成样子的男人,他看着她的时候,眼中只有愧疚和爱惜,再无其他。

甚至全世界都不敢和她有所接触的时候,他偷偷抱着她,带她在老宅里乱晃,带她去集市,去划船,甚至,他允许她叫他爸爸。

她那个时候是真的开心,只是一个“先生”让她叫爸爸而已,她都觉得这个带着冷意的温情世界开始解冻了,而且,他脸上的笑意做不得假的,她叫一声,他就会笑上好久。

虽然何欢当时不明白为什么才一天的功夫,爸爸的背已然佝偻的不成样子,而且到后来不住的咳嗽,但她本能的觉得,这样会让爸爸高兴。

那天一整天,一股清淡的檀香一直温温热热的萦绕在何欢鼻尖,直绕到她心里去。

早上五十岁晚上九十岁的爸爸带着邢欢回了老宅,他抱着她的时候手都在颤抖,却还是紧紧的抱着她,生怕摔着她。

晚上他给何欢讲故事,他说自己当了半辈子兵,上过战场,戾气也重,就是命格太轻,这辈子的运气都用在遇到何欢她娘上了,居然没想着分给何欢一点。

他说他这三年一直在想何欢,想,就是抱着何欢的时候特别开心,但是他抱不到何欢。

“何欢,你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是一种花,这种花特别好,能免除怨愤呢。”

“明天想去哪呢?游乐园好不好?摩天轮和旋转木马都是你妈妈最喜欢的呢。”

“妈妈啊,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女人,就像江南的山水一样温柔呢。”

“爱你啊,她当然爱你,比爸爸还爱你呢。你知道吗,我这辈子就见过她发一次火,他们让她不要生这个孩子,她当时就拿了把刀横在脖子上,说谁敢动她的孩子,她就……”

“你知道吗,爸爸在庙里抄了三年的经,一时一刻不敢耽误的抄经。他们都笑我怕死,我想打他们,就是打他们还浪费时间,我就不打了。那是我自己的女儿啊,我有啥好怕的?爸爸抄经是为了你啊,以后要是我真的不能陪你走下去,你一个人,要好好的啊。”

“我抄了八万一千本金刚经,就是想着,佛祖能不能开开眼,好歹让我多陪何欢一会,再不济,给我的形欢一个搭伴的人,就算不是我,也别让你一个人走完啊,欢儿不怕,爸爸陪着你呢。”

此后经年,何欢一直钟爱檀香的味道,就是此后所有檀木,都没有那种温热的香气。

何欢不信佛,因为佛祖都不能开眼成全一个半辈子拿枪不拿笔的人。

早上醒来的时候,他们用了很久才把热的何欢和冷的紫檀分开。

盛装打扮的木偶粉墨登场,说是回家,其实,家早就不在了。

何欢还没做好准备接受一场死亡,就被迫接受了一场殉葬。

那些刚刚还温热鲜活的生命,就为了一个可笑的称号,在一场大火中化为飞灰。

大长老说天火是神的旨意,所以不能救,而且,刚好,这是她的洗礼。

他板着她的头,强迫她看着那些人在火海中哀嚎咆哮。

然后,他生生用手剜开了自己的心脏,冰冷的血撒了何欢一脸。

他一死,外祖身上的禁制也解了,外祖把和何欢死死的抱在怀里,何欢却像一条鱼一样游进了火场,跑到后头的灵堂,扛了白布裹的出来,然后昏死在外公怀里。

白布毫

未完,共2页 / 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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