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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的商贸不如宋朝发达,但在规模上并不逊色,甚至在地域上更胜一筹。
纵观天下,有两个城市是最独特的,并不是因为它们商业发达,而是因为它们是天下货物、商品的汇集地。
一个是京杭大运河的南端起点杭州,另一个则是京杭大运河的北端起点通州。
在通州,商人几乎可以买得到北方所有的东西,运河上密密麻麻等待的船只,码头上人头涌动,吆喝声不绝于耳。
但这般热闹并不让钱渊兴奋,他缩着脑袋,两只手像地主老财似的插在袖筒里,弓着身子弯着腰。
哎,才九月份而已,已经这么这么冷了!
屁股后面跟着两个锦衣卫的钱渊回到客栈才感觉稍微暖和了点,随手将小黑猫抱起来狠狠撸了几把,这天冷的……小黑都不爱动弹了。
呃,也不是,昨儿小黑失踪,钱渊急的满客栈乱寻,还把杨文、田德惠众人轰起来帮忙,结果在灶台后面找到懒洋洋的小黑,身上的毛都被柴火烧了块。
同行半个多月了,田德惠一帮锦衣卫和钱渊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不得不说,钱渊前世带来的交际习惯非常管用。
锦衣卫虽然如今势大,但其实地位并不算多高,士林中人于其交往中往往带着复杂的情绪,惧怕、鄙夷、痛恨、希翼……
但钱渊不同,在他看来,只是工作分工不同而已,不管是锦衣卫还是太监,都有着独立的人格。
当然了,以田德惠为首的锦衣卫的态度发生如此的变化,也源于在杭州那栋宅子里看到的一切。
在知晓徐渭被救回来之后,胡宗宪连夜乘船赶往绍兴平定山东、福建客兵私斗,直到那时候,田德惠才恍然大悟于胡宗宪对钱渊的重视程度。
不仅仅是人脉,不仅仅是因为被天子召见,更源于这位松江秀才的能力和眼光……噢噢,现在已经不是秀才了,就在昨天,有留守东南的钱家护卫赶到通报,南直隶乡试放榜,华亭钱渊高中第六十七名。
离开的当日,钱渊嘱咐母亲、叔母回杭州食园,但谭氏没有听从,而是留在了南京。
当报喜的信使在大门外敲锣打鼓的时候,谭氏的脸一片扭曲,带着笑,带着泪,既欣喜若狂,又心哀儿子的离去。
“少爷,看!”快步走进来的张三单手高高举起一大块肉,“牛肉!”
田德惠凑上去笑道:“好新鲜,还不老呢。”
“摔断了腿,报上去才杀了的。”张三得意道:“好容易才抢了块。”
钱渊也忍不住凑上去看了几眼,有点垂诞欲滴,穿越来三年多了,明朝是禁止杀牛的,他到现在还没吃过牛肉呢。
“让客栈把灶台让出来,大白菜、粉丝,再弄点干香菇,卤水老豆腐,弄个锅子吃。”钱渊指挥道:“再留点烤着吃……对了,辣椒还有吧?”
呃,钱渊的厨艺,不夸张的说,在这个时代是无敌的。
还没动手,杨文进门挥挥手,“少爷,又送来两封信。”
“谁的?”钱渊接过来拆开看看。
一封来自于陆树德,信里乱七八糟不知所云……钱渊冷哼了声,离开杭州之前他去了趟食园看望王氏和小外甥,明显察觉到这小子对小妹心存不轨。
丢下信,拆开另一封,是王寅的来信,恭贺钱渊高中举人,又提了提徐渭。
钱渊随手将这封信递给田德惠,后者也不避讳接过来看了几眼。
论科举实力,明朝中前期最强的是江西,有“翰林多吉水,朝臣半江西”的美誉,即使是嘉靖朝,先有费宏、桂萼,后有夏言、严嵩、聂豹。
但浙江省渐渐迎头赶上,钱渊依稀记得大概就是这时候,浙江以及苏松士子在朝中渐渐得势。
所以浙江、南直隶乡试是最为吸引天下士子的视线的,但今年的鹿鸣宴上,无数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两个没有出现的新科举人身上。
一个文坛大家,一个屡有战功,都名扬天下。
两人都因为言语刻薄,舌厉如刀而闻名。
两人虽然相识不久,但却因为那股倭寇而成为生死之交,至少在浙江,在苏松,无数人感慨于徐渭奔波数千里之举。
当然,徐渭吸引无数人注意力的主要原因在于,坎坷的人生经历,连续四次乡试落榜后,带病赴考的他终于一跃成为新科解元,徐渭在这个时代终于正式登上了舞台。
而且,徐渭是第一个缺席鹿鸣宴的乡试解元。
而钱渊一出贡院就遭遇锦衣卫,之后消息传来,天子亲自召其入京面见,南京、松江、苏州、浙江各地都暗流涌动,即使是普通举人也能感觉得到。
最让钱渊为新科举人盛赞的是,在被锦衣卫送入京中的途中,听闻徐渭重病即将撒手人寰,钱渊毅然南下探望。
传奇故事以大团圆为结尾,徐渭死里逃生,又高中解元。
田德惠忍不住扑哧笑道:“钱公子,以前说你是大报恩寺的,后来说你是莆田少林寺,现在变成苏州寒山寺了。”
在大报恩寺修行,在莆田少林寺练武,而苏州寒山寺有精于医道的药僧……传说钱渊是带着神药南下杭州,徐渭才能保住这条性命。
“反正总是没好话。”钱渊吐槽道:“今上喜道厌佛,非要把钱某这三千烦恼丝剃光了?!”
历史上,嘉靖帝还真没有封禁《西游记》,不过还真的曾经几次抑制佛教,扶持道教。
钱渊懒得搭理东南那边的事,眼看着就要入京了,全部的精力应该放到很快就会见到的那位嘉靖皇帝身上。
洗洗手下厨烧了个锅子,又切了几片牛肉做烧烤,钱渊和杨文、田德惠等人坐在一桌,喝几杯酒暖暖身子,就这偌大的铜锅一顿狠吃。
“别说,回头开个馆子,老田保证天天光临……”田德惠打着饱嗝,“不对,去不了几次……囊里就得空空如也了。”
张三横眉竖目,“我家少爷现在就是举人,说不定翻了年就是新科进士,开饭馆……亏你想得出来!”
“哎,别这么说。”钱渊把玩着酒杯笑吟吟道:“还真说不准呢,说不定回头陛下一道旨意……”
“嘿,少爷你还是闭上嘴吧!”饶是杨文沉稳,也不禁小声吐槽,“乌鸦嘴……”
田德惠哈哈大笑丢下筷子,“好了,明日进京。”
顿了顿,田德惠冲着钱渊挤眉弄眼,“京中传来消息,浙直总督杨宜倒了大霉,陛下大怒将其下狱,今日正在庭推新任浙直总督。”
钱渊脸色不变,沉吟片刻举起酒杯微微示意,不管怎么说,田德惠说出这番话,自己对局势的分析,以及准备工作,都是有好处的。
不过,田德惠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喝几杯酒,吃几道菜就会透露这种消息的人。
谁能指使他?
当然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
一行人抵达通州已经五天了,先是休息两日,又接到乡试高中的消息又停留了三日……
为什么要拖延?
难道就是为了这次庭推?
钱渊隐隐猜测,要么是严嵩,要么是李默。
前者和陆炳长期保持着不错的联系,而后者是陆炳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