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夫人看许姝今个儿这般懂事也深感诧异。.记忆中,这个孙女儿从不懂人情世故,对二房那几个姨娘更是从不放在眼里。至于那些庶出的弟弟妹妹,更是不屑。
原先许姝答应回府,她心里已经是犯了嘀咕了。依着她对许姝的了解,她如何肯离开定国公府,可她非但没有仗着高宁大长公主的娇宠闹着不回府,方才言行处事中竟也成熟了许多。
这还是当初那个嚣、张跋、扈,恃宠而骄的姝姐儿吗?许老夫人竟然恍惚了一下。
可不管如何,对于姝姐儿这样的变化,许老夫人心中还是欢喜的。她毕竟是二房唯一的嫡出孩子,阖府上下如今也全都仰仗着老二,只要她不折腾太厉害,许老夫人当然也不会故意为难了她去。
这么想着,许老夫人笑着忙让身边的嬷嬷去拿了绣墩过来,“你这孩子,前几日染了风寒这才刚好,快别这么站着。”
许姝微微愣了愣,心下竟然有几分难以形容的感觉。
一旁的众人对许老夫人这个举动,也惊讶极了。大家不免有些琢磨不透老太太的心思。
可不管心里如何犯嘀咕,大家还是呵呵的附和着老太太,一时间屋子里顿时满是说笑声。
许蕙却有些皮笑肉不笑,她觉得自己有些懵,在方才许姝进门的那一瞬,当她看着许姝一身大红金枝线叶纹小袄,藕荷色提花挑线裙,那种无法掩盖的高贵,举手投足间的落落大方,就已经让她有些慌乱了。.2yt.la
这些年,自个儿虽说在祖母面前颇有些脸面,祖母也怜惜她。可一切都是依着份例来的。即便祖母偷偷给她些体己,她让绣娘们做些漂亮的衣服,可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们竟偷偷议论她,说她穿的再耀眼,也不像是二房的嫡女,哪里有半分的风范。
此时看着眼前耀眼的许姝,她脸上顿时讪讪的,难、堪极了。
见许蕙羞恼的暗暗盯着自己,许姝缓缓抬眸,微微勾了勾唇角。
许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青一阵白一阵的,面对许姝那不经意的一瞥,她只觉胸口更闷了。
所以,当丫鬟进来传话说二哥,三弟刚下学堂,正往这边来时,她瞬间又挺直了腰杆儿。
是得,她还有三弟,二房就弟弟一个哥儿,以后不还得靠弟弟支应门楣。
许青祤一身玄色锦衣,眉目俊秀,举手投足一派贵气,只是神态间冷冷淡淡,和许姝记忆中那个总爱追着自己的孩子,仿若是两个人。.
许姝知道,在许青翊三岁的时候,就被父亲抱到前院,说什么儿子不能养于妇人之手。对于这个庶出的弟弟,上一世许姝因为孟姨娘的关系,只觉他卑微低、贱。哪怕他在她屈指可数几次回府都没心没肺的追着她,甚至有一次她气急了,伸手就把他推到了湖里。
那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冷,许青翊被救上来的时候,气息微弱,差点儿就没了。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之后许姝面对他的时候,心中总是不平静。
看着眼前的许青翊,许姝不由得又想到上一世,新帝登基,禁宫的下人们说话做事都战战兢兢的,可提及新帝身边的大红人,大家都忍不住唏嘘。
“那位真真是个狠、角呢,想那许家显赫一世,竟终结在自己子孙手上。”
“可不是,阖府上下几百口人就那么没了,依着圣上的恩宠器重,何愁不能保许家全身而退。许大人告老还乡,许家举家外迁,这有什么难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昨个儿听乾清宫的小李子说,就是这许公子向圣上讨的旨意,他可真下得去手啊。”
想到上一世的种种,许姝身子猛地一颤。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那样的结局呢?
到底是因为什么,他能对自己的家族这般心、狠手、辣。
“四姐姐”,因为满腹心事,在许青翊和她打招呼时,许姝仍然有些神游九霄。
可这落在外人眼中,就有些别有深意了。
从荣春堂出来,琥珀都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她,“郡主,奴婢看三少爷对您挺恭敬的,可您怎么就这么不喜三少爷呢?”
许姝摇摇头,一时心中真是五味陈杂:“有些事当你知道结局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没头没脑的话让琥珀更琢磨不透了。
“可是郡主,老爷如今是内阁首辅,三少爷又这般聪慧,日后我们二房还不是靠三少爷支应门楣。奴婢说句僭越的话,若三少爷之后有大的造化,保不准那孟氏心里会有了算计。”
许姝如何听不出琥珀的言外之意,是啊,不仅仅是琥珀,只怕孟姨娘也是打着这个主意,等三弟功成名就那一天,她这姨娘就能够被扶正,夺回她的正室之尊。
可已经提前知道结局的许姝,此刻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她这三弟,她果真得好生的了解了解了。
另一边,许蕙也使倦身解数的在许青翊耳边说着许姝的不是。
“三弟,人善被人欺,你忘记那年你被许姝推进湖里,差点儿没醒过来。她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嫡出,又因为有高宁大长公主在,才敢这么跋扈。”
“就说方才,你和她打招呼,她眼皮都没抬一下,这也太侮辱人了。五姐和你说,你根本没必要在她面前那么恭敬,她虽然是嫡出,可你才是咱二房的倚靠。”
许蕙絮絮叨叨的说着,许青翊却几不可闻的蹙起了眉头。
“三弟,你就是太老好人了,这些年父亲这般看重你,保不准什么时候”
让你许蕙气恼的是,自个儿这亲弟弟竟然丝毫没有被她所感、染,仍然一副神色淡漠的样子。
这让她突然有一种挫败感。
“五姐,我先回书房了。”丢下这句话,许青翊便转身离开了。
许蕙瞬间红了眼眶,“可怜我这当姐姐的总是担心他,他倒好,在他眼里,比起我这亲姐姐,那许姝真是千好万好。”
南菡看着她,目光也有些怜惜:“姑娘,你又何须多想。奴婢倒觉得,三少爷这般行事,其实是因为谨慎。他毕竟是庶出,若是传出去对嫡姐不尊,可不就坏了。”
许蕙仍然有些心塞,“话虽这么说,可我真的是琢磨不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