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三更。.
小白从梦中醒来,说是醒来,倒不如说它根本没睡。
它先是扫过仍在睡梦之中的楔,眸子在月色的照耀下,富满柔情,接着,一蹦一跳,出了它与楔的爱巢。
在它后脚刚踏出不久,床上之兔缓缓睁开了眼,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它在黑暗中那黑色眼珠的深邃……
月色皎洁,月夜寂静。
知浅仍旧躺在绿草如茵的草地上,柔和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身上,脸上虽仍带些许痛苦,可丝毫掩不去她骨子里的纯洁和神圣。
“小白,你来啦。”
说话的,是老白。
“嗯。”一个字里,带着太多的沉重,“老白,我想了很久……”
“想什么?还在想这女子的事儿?”老白从知浅的右手手掌心出来,看着它自己的孙子,“放心,一个星期之内,她不会有事。”
只是身体会痛上几天而已。
“我知道她一个星期之内会没事儿,只是……你早上说的解毒方法……让我们族里的某只灵草兔给她喂点血……这……”
“红线蛇的毒,是只能由我们灵草兔来解的。”
“我知道,可是……老白,你应该知道,我们灵草兔要是被人类喝了血,就必须一辈子跟着那人类了!”小白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完全没了白日对着胖爷时的沉稳与从容。
灵草兔被人类食了血,一定得与那人类同行,这是只有老白和他才知道的秘密。
而胖爷虽为前族长的儿子,可因为前族长早死,所以胖爷也不知道这个秘密。
“……”这一点,老白当然知道。
“那喝了血的人类去哪,那被喝了血的兔就必须跟随他到死的那一天……这样的条件……已经带走了我们族里的很多兔子了!”
“小白,这是族规,而且,有恩必报,这也是族规。”
族规,是必须遵守的。
“族规族规……这条族规已经害了多少人,你知道吗?!”
老白用着一双略带沧桑的老眼看着它激动的孙子,不语一字。
“你别忘了,我们都是这条族规的受害者!”
“我当然没忘……只是……这是它们自己的选择……”
作为亲人,它尊重它们。
“选择?倒不如说它们自私!它们为了见上外头的花花世界,不顾自己的丈夫、妻子、儿子,毅然离开……这条族规真是……”
“小白,它们只是……”
“你不用说了!”厉声阻止老白的解释,小白表情十分严肃,“说到底,它们都只是为了自己而已……”
它永远都忘不了老白在它奶奶走时流下的透明液体,忘不了它娘亲到死,嘴边还在呢喃的它父亲的名字,忘不了它是如何在老白的解释下,过了多久的孤独……
没错,当年,它的奶奶抛弃了它的爷爷老白,跟着一个凡人走出了泾天地区。.
而它的父亲也是为了一个凡人,抛弃了它的母亲和它,最终,老白孤独一生,母亲在父亲离开之后,每日忧郁,结果,病魔缠身,结果患病身亡,只留下它跟老白还在守着这灵草兔族的族群……
他记得母亲死去的时候,眼角含泪,嘴角带笑,嘴里却还不停叫着它父亲的名字——白风,白风,白风……
“唉,小白,你误会它们了,它们救的,是……”
“你又想说,它们救的都是好人,是为了大义?”
“小白,你……”
“算了,这种话我已经听烦了!”
月色依旧柔和,可却被天边的一朵乌云遮住了半边,月光变得微弱了起来。
清风吹拂,将树枝上的些许叶子扯下,卷起躺在地上的些许落叶,卷动在场不知几个人的心。
“小白,老白我活了这么久,已经不在乎什么族规不族规的了,所以……我已经决定了,这女子,由我来救!”
反正它就剩一身老骨头,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只是小白……
小白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你……连你也要离开我?!”
“小白,我是一只老兔子了,胖爷说得对,我还有点耳背……唉……”抬头望天,那遮着月亮的乌云缓缓移动,已经遮了月亮大半的月光。
“我活了大半辈子,已经不在乎什么里头、外头,倒是你们,还年轻,年轻的思想不应该被族规束缚,而且……你,已经不需要我了,楔虽然性子烈、粗脑筋,可老白我看得出来,它很爱你……”
把它的宝贝孙子交给爱它极深的楔,老白觉得,这是它一生所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不要扯到楔!”
楔的想法,它怎么会不知道呢?它那么爱它……
“现在,我们是在说如何救这个女子的事……”
楔的想法,它知道。
可是,它不愿意与楔坦白,它怕一坦白,楔也会像它奶奶、它父亲一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已经说了,我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还有另一种办法可以救她吧。”
“小白……你……你……”怎么知道?
“我曾经入了南边不远处的那个洞穴……”
“你进了我们灵草兔族的禁地!”
这小子,真是胆大!
难道它不知道,只有灵草兔族族长才能进去的吗?
禁地之所以叫禁地,就是因为进了之后,有代价!
这……
“在爹爹跟人类走了之后……”小白说得那是云淡风轻,它丝毫不在乎进了禁地之后的代价。
“本来是想进去看看当时的灵草兔为什么定下‘为人类鲜血的灵草兔必须永世追随那人类这条族规,谁知……里头竟然有另一条不需要灵草兔的血,也可以救活中了红线蛇蛇毒的人类……”
原本是为了找找推翻这条族规的理由,可没想到……
它能够找到另一种救人的方法。
“你……你不会想……”老白对禁地里那方法可不乐意,那方法在它看来,可是比献出灵草兔的血还要危险百倍!
“不能去!”触上小白坚决的眼神,老白立马就知道了小白的打算,立即上前拉住小白的手,“那太危险了!你不能抛下我和楔!”
温柔的月色突而变得凄冷起来,天边的月亮被移动的乌云完全遮住,深林里的寒气在月光的短暂消失之下,渐渐变深,带着一股难以拒绝的强势。
“比起看着族兔一个个减少,我宁愿自己闯入蛇穴!”
它不想再看着族兔一个个站在人类的肩膀上,带着的似不舍、又似窃喜的表情,不想再看到与那必须离去的兔子有关系的兔子只能留在这里,看着它们远去的背影,流下的那透明的泪水了!
“你……我们和红线蛇族还有一纸协议,小白,你不能去!不能破坏族里协议!”
“红线蛇它们今日本来下毒的目标是我,只是这人类女子恰巧上前救了我,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说明了它们已无和平之意……况且,老白,你不觉得你太自私了吗?就准你私自决定你要给这人类献血,就不准我冒着危险去红线蛇蛇穴……还有,老白,你别忘了,当你做下这决定的时候,你抛下的是谁!”
是它!
是它这只已经无父无母的兔子。
“你……”
“总之,我现在就前去蛇穴,你……别想私自牺牲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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